“小主！”

琳瑯忽然把腦袋探進來時，沈蘭宜手上的茶碗明顯晃了下。

無奈地搖搖頭，她笑著招呼道：“你來了，坐下聊。”

“這哪裏行，主子是主子，奴婢是奴婢，奴婢哪能越過主子去。”琳瑯規規矩矩地跪坐在下首處。

她靈魂是自由平等的現代人，但這裏是規則森嚴的皇宮，是擇人而噬的深淵。

雖然沈蘭宜待她好，但她也時刻保持著那兩人之間應有的界線。謹記自己在什麽樣的時代背景中，又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地位自處。

“你看著大膽，骨子裏卻總是這般小心謹慎。”

沈蘭宜倒了盞茶遞給她，見其剛要委婉推就，搶先道，“你給我帶了這麽多的湯，就喝我賞的一碗茶也不算越了規矩。”

“要是主子賞的，那奴婢自然不敢推辭。”琳瑯打蛇隨棍上，很會自己找臺階下。

“很難相信，像你這樣小心翼翼，當初居然還會答應我。”沈蘭宜盯著她道。

琳瑯飲完那只剩茶葉的一盞。

喉嚨一陣陣泛苦，像是萬千滋味掙紮翻湧，最後卻通通被壓下。

聽到沈蘭宜這一番話，她不由微微垂了垂眼簾。要是放到現在，她估計就不會答應冒這個風險了。

剛進宮時，就只抱著想活下去混到退休跑路的想法。

那個時候還沒見過差點以決絕方式落幕的謝纓、還沒看透世家和皇權之間的對弈、也還沒見到被爭鬥折磨到心理陰影的羅嬪、什麽都沒經歷……

才不過短短一年，深宮便已經改變了她。

“小主，奴婢能僭越問一件事嗎？”內心百味雜陳，琳瑯緩緩開口。

“是阿纓的事嗎？”沈蘭宜倒十分平靜，似乎已經猜到對方會這麽問。

她添著茶水，聲音很輕，“這我早就知道，那次來時她便同我說了。”

琳瑯身軀一僵。

心底似乎有埋藏許久的隱秘東西被紮破，情緒一點點流了出來。

“您、您知道她隨時可能會……”她聽到自己聲音有些變調。

“嗯。”沈蘭宜神情沒什麽變化，像是高臺上坐著的觀音像，永遠不會有什麽能亂了她。

“我答應她，要是她死後沈家重回了，會替她照看謝四公子。”

這是一件囑托，也是一樁交易。

是友人，亦是合作者。

“那、那您對奴婢……”雖然心理早就清楚答案，但琳瑯仍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一點點變的冰涼。

沈蘭宜低了低眸子，柔聲道：“也在我算計之中。”

教導為君之道的沈太傅，膝下的嫡長女從來就不是只會吟詩作對的普通貴女。

從琳瑯進入冷宮開始，便是她的目標。

一個足夠聰明靈活，卻又初入宮闈尚不懂深淺的小宮女，就是穿起亂局這些散亂絲線，最好的針。

琳瑯抹了把臉。

忽然就明白秋白那一句'沒有你他們也照樣會有別的辦法'，到底是什麽意思了。

她也是棋子。

那時候被引著自甘入局。

所以說，消息不通會吃大虧。但凡她當時能清楚點局勢，就不至於開局傻乎乎走這條鋼絲。

不過好在……

沈蘭宜同樣也是她的棋。

這原本就是一場互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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